【GB】要与桃花混芳尘
可能不太明显的GB(捂脸)
吵闹笨蛋桃花妖×冷淡缺爱受
三月里,春光正好,白镜从开了一树花的桃树下拾了枚小石子,在手中掂了掂,往墙头砸过去。
小石子在半空中画了个弧线,跨越了院墙,在院外砸出了一声姑娘的痛呼。
“哎哟!”
陶默默被从天而降的暗器砸中头顶,抱着脑袋蹲下,委屈地小步挪到院门口,看到叉腰瞪她的少年又高兴了起来,“阿白今天也很精神呢!”
“太大声了,闭嘴。”白镜没被她的笑容感染,仍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威胁似的抛起手中又一枚石子。
陶默默吓得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滑稽而夸张地以蹑手蹑脚的动作走近少年,嘴里念念叨叨:“让我报恩吧,好阿白,报完恩我就走,绝对不扰你清净,你看,此事于你于我都是好处……”
“不需要。”
少年指着院门:“你快走,现在就走,别再来了。”
“阿白……”白镜眯眼,狭长的眸子闪了闪危险的光,手中石子作势要扔出去。
这下要是被砸到脑袋,非得破相不可,陶默默捂着脸飞快逃窜。
“好好好我走我走这就走片刻都不耽误!”她一下窜到街对面的早点摊,要了三个包子两碗粥,坐在那眼巴巴地瞅着小院关上门,风送来院里隐隐约约的对话。
“刚才小姑娘又来找你啦,阿白呀,你不用守着我,和朋友去玩吧。”
“不用,奶奶,我在家挺好。”
“唉。”年轻的小桃花妖咬着碗沿老气横秋地叹气,阿白还是个小孩子呢,对来报恩的漂亮小妖精横眉立目,对着自己奶奶乖顺可爱得紧,哪有话本子里讲的男人那么容易对付。
可是小孩子也是恩人,那日她被恶道人追赶要捉去炼成丹药,慌不择路跌进白镜的小院子,少年在院里洗衣服,怔愣着和她对视。
“你……”
“嘘!求你别说出去!”陶默默可怜巴巴地摆出恳求的手势,就差磕头下跪。
白镜于是就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搓洗盆里的衣服,陶默默看着角落桃树眼前一亮,冲过去在旁边化了一棵矮矮的小树,枝丫伸展,桃花盛开,几乎和旁边的大桃树融为一体。
恶道人对妖凶恶,对人却不得不友善,他敲开小院的门,脸上笑出和蔼的褶子,问白镜有没有看到一个猴子似的小女孩。
——你才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我可是青春靓丽甜美可爱的桃花妖!
白镜不怎么好心,但他怕麻烦,谁知道那个妖怪和这个道长是什么关系,要是在自家打起来肯定十分吵闹,奶奶会烦心,刚洗的衣服也要遭殃。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看到了,她跳进来,又往那边跑了。”
恶道人对自己和蔼可亲的形貌十分自信,不认为这小孩会欺骗他,转身往白镜指的方向追过去。
“……喂,他走了。”等到听不见道人的脚步声,白镜冲小桃树说。
陶默默收起枝丫跳起来,在石砖地上蹭蹭布鞋沾上的泥土,扑过去抱少年大腿:“恩公!”
白镜似乎吃了一惊,看着大活人变成桃树都面不改色的平静表情裂开一瞬,他抬手推人:“你做什么,别抱我,你也快走!”
“不行不行,你救我一命,我要报恩!恩公你家缺厨子吗,缺丫鬟吗,我做什么都行,恩公!”
“别喊,你太吵了!出去!我不需要你报恩!”白镜揪过少女的领子,慌里慌张地伸手捂住她的嘴。
少年常年干活的手粗糙得很,和他那张秀气的脸很是不符,这手刚刚还泡在水里,冰冰凉凉带着点水汽,陶默默看着他锐利俊俏的眼睛,一瞬间觉得这双手也不错。
那天她色迷心窍,被少年打包扔出了小院,但报恩这事不能算完,妖族修行不易,不宜牵涉过多恩怨果报。
于是陶默默锲而不舍地蹲在小院外头偷听,好不容易才从祖孙二人而对话里听到“阿白”这个小名,可有助于报恩的事是一件也没听到。
阿白想要什么呢?陶默默掰着手指头想,给钱不要,卖身也不要,如果按照常理推断,恐怕要的是奶奶长命百岁,或者治好她那双看不见东西的眼睛?
“唔……”陶默默歪头,戳着桌子上的木纹。
“嗯——”她猛地坐起来:“唉,好吧,那我就跑一趟老家。”
陶默默风风火火跑出早点摊,在桌面上丁零当啷扔下一把铜钱。
“哎,小姑娘慢点跑!”摊主这半个月习惯了这个饭量大还冒失的小主顾,手忙脚乱地拢起铜钱,朝陶默默的背影喊。
“知道啦,谢谢您——”
白镜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他收拾好了上午的活计,在屋里做些能卖给临街杂货铺的木工小玩意儿,一边竖起耳朵听墙外的动静。
以往这时辰陶默默早该来了,可是今天不论他怎么凝神静听,街坊邻居的热闹里都不再有那个很吵的声音。
陶默默整只妖都很吵,声音欢快雀跃,好似时时都很快活,她口里叫嚷着报恩,在白镜坚定拒绝后还整日往这里跑,还回回不空手,今日带朵没见过的花,明日带只草编的虫,零零碎碎的玩意儿要讨他欢心,让他答应了报恩。
真是古怪的家伙。
锉刀不知不觉偏离了位置,白镜在空气里白白挫了两下,方才发觉手感不对回过神来,气恼地收回心思,不再想陶默默的事。
——大抵是放弃所谓报恩,不再纠缠了。
这样最好,他本就不是出于善意帮那小妖,只是怕惹祸上身,白镜心道,但手里的活又停了下来,他见到陶默默时她正被道人追赶,此番忽然消失,若是……
“……与我何干。”心中几番纠结,少年鼓起面颊,泄愤似的把力气全都招呼到可怜的半成品鲁班锁上。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有大山名昆仑,有瑶池生桃树。
陶默默的老家就在这里。此处有西王母坐镇,也是先天宝地,精怪诞生之频繁如小猪下崽,陶默默妖如其名,只是其中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妖,但她和瑶池道行最高的老桃树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故而还算有些背景。
女孩踏入瑶池,水波微微一漾,如梦似幻的桃林中倏忽显出一高挑人影。
“你这小娃,又闯了什么祸?”一袭粉衣几近融在常年盛开不败的桃花林里,若放在旁的男子身上,着这般娇嫩颜色多少显得怪异,但此人形容俊美无俦,语调促狭却含着长辈的慈爱,瞧着便只觉得温柔亲人。
“什么闯祸,我带回来的明明都是机遇,”陶默默亳不心虚,理直气壮道,“前辈哪回不曾得了好处去?”
她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凑上前:“不过此番确确是要前辈帮忙,我欠了人恩情要还,想找前辈讨些益寿延年的灵丹妙药来。”
陶若当即皱了鼻子,手凌空抓出一个锦囊远远丢进后辈怀里:“快走快走,果然是闯祸精,别把你那乱七八糟的因果带过来,晦气!”
“怎么一个两个都叫我快走,”从小就是瑶池里最招人喜欢的小捣蛋鬼的陶默默最近总被嫌弃,顿感冤屈,但还是大声道谢,“谢谢前辈——”
“不用谢……嗯?”由于过往某些经历对报恩之事充满阴影的陶若本把脸撇过去不欲多看,却在身形即将隐没时凝住,他眯起一双桃花眼:“小娃,你老实交代,受了什么东西的恩,从哪里还招惹来一身鬼气?”
“阿白呀……”黑不透光的房间里,传出老人慈爱的声音。白镜把草编的蚱蜢放回木盒里去,抬腿走进里屋。
阴暗潮湿的气息取代春光填满了这间屋,靠墙的床上坐着一位枯瘦的老者。
“奶奶。”白镜跪在床边,头颅低垂,语调平静,目光一片死寂。
老人笑着弯下身,伸手抚他头顶,骷髅似的面容却浮现出慈祥神色:“阿白乖,在此处已住了两年余,我们也该换个住处了。”
白镜一怔。头顶的手指传来冰冷寒意,老人和蔼道:“既不敢随那小姑娘逃去,东西也都扔了罢。”
“你是我的孙儿,永生永世都是。”
少年白镜,在这世间已活了百年有余,不曾交友,不曾爱人,囿于老鬼身边的方寸之地。
他是被奶奶从娘肚子里生剖出来的,出生前便被强灌鬼气,开了灵智,所以他记得娘的模样。
那具女子的尸首已脱了形,头发蓬乱,满身脏污伤痕,奶奶剖他出来之后,便把娘丢了出去。
奶奶给他讲过许多次父母的事,白镜听到第三十年忽然领悟她口中那被扭曲过的真相。
男人强占了娘的身子,绑回家做妻,动辄打骂羞辱,娘记恨着,在一个大年夜里拿斧头砍碎了男人的身体,逃离炼狱。
奶奶是男人的娘,她因死了儿子而郁郁而终,死后化作怨鬼缠上了杀害儿子的女人。
可女人怀了个男胎,那是她儿子的种,是她的乖孙。
奶奶就囚禁了女人的魂以保尸身不腐,再用鬼气温养她的孩子,将白镜炼成天生鬼胎。
怨鬼行事不能以人理推论,奶奶死前也许没有这么狠辣可怖,但这只怨鬼做事却毫无底线,白镜亲眼见着街坊大姐只因为自己亲近就被挖了心,于是再也不敢反抗和逃跑。
如果是妖精能救他么?
奶奶越来越少出那间卧房,陶默默带进来的小玩意儿也带来了一丝希望,白镜存着这样的心思小心收藏起来,却不敢在她问怎么报恩的时候说一句带我走。
——都丢了吧。
——她也不会再来了。
白镜心想,他说好,我都听奶奶的。
“好你个老鬼,藏得这么深,快快放了阿白!”
脆亮的声音乍然响起,好似一道不容置疑的光划破里屋的幽深。
白镜猛地扭过头去。
“嘶……疼疼疼!你奶奶可真不好对付……”
两个人身上都是乱七八糟的伤口,小少年还断了一条腿,老鬼最后反击的时候陶默默有些没顾得上,让他被扯住了。
一场大战把小院掀了个底朝天,城里是待不下去了,但白镜脑子里转不动这些念头,只木着一张脸坐在地上看着老鬼烟消云散。
陶默默一身狼狈,撑着桃木枝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高高兴兴地伸手摸摸他的头:“阿白,我这下可算报恩了吧!”
“……我说不要你报恩。”白镜愣了许久,方回她一句。
“报恩可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陶默默撇嘴,“我们也是有规矩的。”
白镜又沉默。
如今他惧怕的奶奶已经不在,他没有赶走陶默默的理由,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你要走了吗?”
陶默默瞧他的表情,冷冷淡淡,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
这次小桃花妖终于聪明了一回。
她又伸出手去,俯身捧住少年的侧脸,笑嘻嘻地落下一个吻。
“不走不走,你救我只讲了两句话,我救你却花了这么多功夫,这回轮到你欠我了。”
“这叫风水轮流转,报恩吧,阿白!”
妖精少女的手指细细软软,在刺鼻的血腥味里还嗅得出让人心安的桃香。
白镜望着她清亮的眼,觉得两颊发热:“怎么……报恩?”
“以、身、相、许,”少女摇晃着手指,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笑得好似偷腥的猫儿,“怎样,是不是比你好伺候多了?”
少年束手束脚,锐利的眼垂下去,不做声,只露出一对粉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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